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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于 2021年2月19日 被检测为删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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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在文革开始的那年参加工作的。那是“文革”结束前的最后一次招工。
那时,我不满十八岁,是三兄妹中唯一的女孩,父亲有点偏爱。稀里糊涂地离开父母,离开我熟悉的小县城来到人地生疏的大都市重庆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都为不能读书而伤心,之前从没想过参加工作,更没有想过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。
既然命运把我推到了这一步,在“工人阶级领导一切”的年代,当一名神圣的工人也不错。于是我就写信给人事科科长,表示一定要当工人的决心,而且是机械工人。
如愿以偿被分配到了金工车间,当了一名车工。
我所在的单位是一个船舶修理所,车工班共十二人,一半是女性,师傅是六个女人中年纪最大的。她原本是一兵工厂的车工,由于家庭出身问题被“清洗”到她爱人的单位。当时并不清楚她的年龄,感觉跟我母亲不相上下。
还没等我缓过神来,“革命”的风暴已席卷到每一个角落,一百来人的所里住进了闹革命的大学生和中学生近十人。在他们的亲自组织下,造反派组织诞生,不久,与之对立的另一派组织也揭竿而起。
单纯、懵懂、血气方刚原本也应是学生的我,面对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,立即作出了“革命”反应,参加了自认为是最革命的组织。
在那个年代,似乎人人都要为自己的观点作出选择,师傅加入了和我对立但相对保险的另一派。当时,派别残酷地影响着各种关系的存续或分裂。
在车间里,师徒一般都是同一观点,站在同一条线上,而我,却成了另类。
“两个整日并肩而立在车床旁的师徒俩,成了对立派,怎样面对日复一日的工作、生活?这徒弟也不太懂事了……”人们议论着我。
因为年轻,更因为性格,我认为观点纯属个人主观意愿,与旁人无关,更不会去征求谁的意见。
观点的不同会带来什么后果,的确我也没有认真想过。但我和师傅之间,并没有发生别人担忧的情况。
师傅照样是每天走在我的前面,一如既往给车床加好机油,把当天用的车刀磨好、架好;把图纸夹在支架上;待我赶到时,她把准备好的干净洁白的棉纱团递给我,然后再将一天的工作一一向我交待。
在师傅每天的言传身教、答疑解惑和手把手的技术传授下,我开始入门了。
那时,我是所里的义务广播员,每天中午十二点需要离开车间去读报,以及临时播送所里相关通知。我离开车间去广播时,师傅就没有了助手。天天如此,师傅不但从没有半个不字,而且总是在十一点钟时提醒我到食堂吃饭,提前做好广播的准备工作。
当时,两派水火不容,经常干仗。师傅很少问及有关我“组织”内的事,她也刻意不提她“组织”的事,从没让我感到观点的不同有什么尴尬,甚至对立。这种情况在那个年代,极为少见。师傅的大度和包容,给刚迈进社会的我,如何处理纷繁复杂环境中的人际关系树立了很好的榜样。
师傅有两男一女三个孩子,最大的孩子不到十岁,家就住在离所里几百米远的家属宿舍。那个年代物质极度匮乏,什么都是凭票供应。每个家庭平时省吃少吃,就等星期天一家大小打打牙祭。
每到周日休息日的时候,我时常感到孤独寂寞,便格外感激师傅每个休息日前一天对我的叮嘱:“小殷,明天中午到家里吃饭,早点哟!”
日子一长,我成了师傅家的一员,融入了一个温暖的家庭。到师傅家过礼拜天,似乎成了理所当然。
师傅的几个孩子还小,都正在长身体,师傅却给我和孩子们一样的待遇,仅有的一点肉食一定是在我和孩子们之间传递、分享着。师傅对我慈母般的善良和慈爱,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,给了我不同寻常的温暖和感动。
我在师傅身边工作了好像有两三年后的一天,师傅悄悄塞给我一封信,并告诉我一定要晚上看,然后把看后的意见告诉她。我惊悸不安,不知到底是什么事,师傅嘱咐了,也不好追问。那个晚上,我躲在被窝里,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那封信,天啦!真吓倒我了,是一位追求者的来信。他是谁?落款的名字很陌生,那一夜,辗转反侧直到天亮。
第二天,师傅自然问起了此事,我很是难为情。那是我第一次收到除父亲和哥哥外的男性的来信,而且是这种信。虽然已值青春年华,但谈恋爱,没想过,也真不懂。对于同批参加工作较早谈对象的同事,还多少有些不屑。
从师傅那里知道,他是机关机务科的技术员,常下所指导有关技术方面的工作,我可能见过,但没留下什么印象。师傅介绍了他的一些情况,并赞许有加。但当时我根本听不进,并以年龄尚小谢绝了师傅的好意。多年后,我才知道,我错过了一段佳缘,辜负了师傅的一片良苦用心。
一九七一年,由于单位分家,到了同一系统内的另一个单位工作,从此离开了师傅。我也渐渐适应了没有家的生活,却在忙碌中忽略了师傅,很长时间都没有与师傅再联系。
直到后来,我又调到了市区机关工作,我和师傅中断了的联系终于接续上了。那时我也有了自己的家,师傅那份慈母般的关爱又开始延续了。
2003年5月,正是非典肆虐时期,若不是有紧急要命的病,大家一般都不愿去医院。而我,却在那个时候因胆结石的折磨,需要住院开刀。
师傅得知后,头一天就跑到我家,帮我料理、收拾、准备,第二天一大早又赶来,一定要陪我一起去医院。
在大坪三院住院期间,师傅排队为我交住院费、保证金,为我挑病房,还细心找来医生询问叮嘱。我刚离开一小会儿回来,床头柜上就堆满了面包、蛋糕等食品。原来,进院当天是没有伙食的,那是师傅为我准备的午餐。
她坚持开刀后再来照顾我,临走时还带走了医院的电话。我不知道除了亲人,还有谁能为自己做到这些。就是自己的母亲,也莫过如此吧。
我被失眠症困扰多年,师傅没少为我操心。到处打听偏方,一有消息就打电话告诉我或买了亲自送来。一次,别人送她两瓶“脑白金”,当打开说明后一看对帮助睡眠有疗效,便立马打电话让我去拿回来。
一年又一年,时光飞逝如电。我也退休了,还想找点事做,师傅除了在各种报纸广告中为我留意招工信息外,还亲自把我推荐给有关人员。连我儿子要远行了,师傅送来了礼物并在扬子江饭店为他设宴送行。
师傅是我的良师,也是益友。这么多年来,我接受了师傅太多的关爱,感受到了太深的情意。
那一年,给师傅庆祝她的七十岁大寿,我才知道当年领导把我交给她当徒弟的时候,她还不到而立之年。生日宴那天,除了给师傅包上一份庆祝红包,我还刻意选了一首刘一桢的《孝敬父母》献给师傅,因为在我心里,她早就跟我父母一个样了。
九十年代时,因为工作关系我接触到了电脑,但我的拼音不好,于是就苦学五笔输入法。师傅见了,很是新奇,也报名进了培训班,学习电脑操作。虽然她学得很辛苦,但也乐在其中,掌握了诸如下载音乐,QQ聊天等操作。
我和师傅都喜欢唱歌,师傅音色不错,但不太懂乐理知识,唱歌时常跑调,我就成了她的“乐理师傅”。她尤其喜欢郭兰英、王昆等老一辈歌唱家的民歌,我就常常陪着她,我们师徒一起放歌。
我们都不是那种只关心锅盘碗盏,油盐柴米的人,在家庭之外,我们关切着国家和社会。只要是我们试图在一起,就总有说不完的话,谈各自喜欢的歌手,也会讨论时事政治,要闻大事。
如今,师傅已是髦耋之年的。她坚持订阅《重庆日报》、《重庆时报》,并在老年大学的书法和美术班学习。她的书法作品和我的文字作品,一起被收入了总局的《晚霞红叶映三峡》一书里。
共同的心声,相同的志趣,把我们师徒连结得更紧更亲了。
今年的疫情期间,我们虽然暂停了脚步,但总是会记得彼此关怀问候。她好,我的心才安。
我常常想,自己何等幸运,在年轻的时候就遇到了她,我一辈子的师傅,与亲人。
师傅保重!如今也已年过七旬的我,盼着与你的情谊,延绵长久。 (本文编辑:安然以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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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住长江头| 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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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的疫情期间,我们虽然暂停了脚步,但总是会记得彼此关怀问候。她好,我的心才安。
我常常想,自己何等幸运,在年轻的时候就遇到了她,我一辈子的师傅,与亲人。
【作者简介】我住长江头:一个嫉恶如仇,爱憎分明的四零后,一个同情心泛滥,悲天悯人的不老妪。一枚园地耕耘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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